曾经，达日钦毫不留情地这么做了，然后，铁勒一族愤怒，举全族之力和达日钦整整周旋了半年。所有人都坚信，若不是那次突如其来的羊瘟，铁勒绝对会跟达日钦对抗到底。
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虽然不能和当年博尔达的妻子图雅相提并论，但是冲着她此刻名正言顺地站在炎昱身边，说明至少在铁勒人的眼睛里，这个女人就是他们的族母。
不出所有人预料，达日钦到底还是开口道：“过来，给本汗斟酒！”
话音刚落，毡棚里的气氛顿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每个人似乎都在笑，每个人又似乎都没有在笑。
场下激烈的比赛完全被大家忽视，周围的人群也自动被大家屏蔽，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毡棚中间的铁勒二人和达日钦，不，准确的来说，所有人都在注意着那个女人。
众人都在期待着这个女人的爆发，然而他们听到的却是柔顺且娇媚的话语：“回禀大汗，我只为草原上最勇猛的男人倒酒！”
而这声音一出，在座经历过寒川之战的人无一例外都莫名得惊出一身细汗，这个声音和语气实在是太熟悉了，那是寒川城韩莹雪的声音。
当时由于两边都要保持在射程之外，即便是眼力再好的人只能看到对方的大致轮廓罢了，因此在座的没人知道韩莹雪到底长什么样子，可是经历过连续的交战，他们最熟悉的是韩莹雪的声音。
最为震惊的莫过于乖顺坐在达日钦怀里的韩君悦，她原本极力控制的颤抖此刻彻底失去了控制，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可是，她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莫名的兴奋。
她自从被“骗”到达日钦身边，每一天都如同生活在地狱里，因为她的身份特殊，达日钦安排她去服侍可敦。
乌兰是个冷漠且狠毒的女人，她和她的妹妹永远都能用最阴狠的手段除掉企图僭越她们的女人，就算是曾经最受宠爱的苏日娜，最后不还是落了个极为凄惨的命运，孩子没有了，人也疯了。
韩君悦每天像是在悬崖上走绳子，小心翼翼，就怕下一刻便会生不如死。与之相比，她当初在奴隶贩子那里待的那几天简直不值一提。
即便如此，始终有个名字支撑着她活下去，那就是韩莹雪。如今她来了，韩莹雪来了！她终于可以将她也拖入地狱了！
韩君悦的反应从侧面加深了达日钦的猜测，他此刻的心脏在不住地狂跳着，兴奋、紧张居然还有些隐隐的期待，所有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却又无比真实。
三十多年中，除了第一次被父亲带着挥舞马刀砍下敌人头颅时有过这种刺激，他似乎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此刻在毡棚里的人，除了炎昱和韩君悦之后，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迫不及待想问一个问题：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韩莹雪吗？
“姐姐，你不能拒绝大汗的命令！”过度的紧张激动让韩君悦的声调都变了音，完全没有少女想展现的亲切美妙，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反胃的虚伪。
炎昱几乎本能地想要将韩莹雪挡在身后，却想起韩莹雪的嘱咐，不得不死死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韩莹雪则是一声不吭，眼珠都没转动一下，好像说的不是她似的。
韩君悦腰间的大掌微微用力，她可以切实感觉到达日钦从身体到心灵的兴奋，她勉强压抑着声音里的情绪：“姐姐！你去了哪里？君悦很想你！”
韩莹雪平静地看着她微微皱眉，似是在分析她是不是和自己说话，半晌才道：“夫人可是在和我说话？”
见韩莹雪回应了，她更加急切道：“当然了，姐姐！你是不是还在为当初我做的事生气？可是我已经知道错了。”
说着她垂下头，窝在达日钦的怀里，一副伤心的样子。
“虽然当初你我都是奴籍，但是论起父亲的官职品级，我父亲不过是个区区兵部员外郎，实在担不起韩国公女儿的一声姐姐。”韩莹雪平静回道。
“姐姐，你不要怕，大汗很是大度，不会计较当初的事情。”韩君悦一看韩莹雪准备一赖到底，急急忙忙又道：“当初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韩莹雪恍然大悟状道：“韩小姐说的姐姐，莫不是那位在寒川用两万残兵打得北疆五万铁骑落荒而逃的那位韩莹雪吗？”
“你说的不对！”韩君悦吓得冷汗湿了衣襟，“当时是唐……”
“不对？哪里不对？”韩莹雪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是寒川两万残兵不对？还是五万铁骑不对？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个故事里似乎并没有韩小姐的身影，也就是说，你当时并不在现场，又怎知我说的不对？”
“我……”还不等韩君悦说话，韩莹雪已经连珠炮一般开口：“韩小姐，我是看在大汗的面子上尊称你一声夫人，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既不是大汗的可敦，也不是他的侍妾，如今在这北疆最尊贵的毡棚里，轮得到你喋喋不休吗？”
韩莹雪的话像是锥子刺进了韩君悦的耳朵里，她几乎想都没想地吼道：“你又是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你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要不是我韩家好心收留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吗？”
“我虽然不知道大小姐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非要将我说成是韩莹雪，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回答你。”韩莹雪微微扬起下巴，“我是大汗亲自赐给炎昱的女人，铁勒部族长的妻子！”
女人的话掷地有声，话是对着韩君悦说的，眼睛却看着坐在上座的达日钦。
她的话完美地提醒了达日钦，第一，她的身份是他核实过的，即便是错了，达日钦也必须得认，因为大汗不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第二，她是他亲自赐给炎昱的，那时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答应将自己给了炎昱，他不能反悔。第三，她现在是铁勒的族母，就算达日钦想夺她，也必须师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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