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伤口里流出的血液开始变成正常的红色，炎昱将最后一口吐了，擦了擦嘴角，拿出药粉帮女人包扎伤口，又找了些化淤的药丸喂她服了，才收拾好一切，在她身边坐下。
韩莹雪呼吸清浅，眉头紧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炎昱痴迷地看着记忆中那飞扬灿烂的脸庞，却又马上被她此刻的脆弱和娇柔软了心房。
他持起女人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女人的手白皙而娇小，仿佛是上好的白玉雕刻而成，在他黝黑且粗糙的大手对比下更加鲜明。
看着那白得几乎透明的肌肤，他真的无法想象，她就是用这样一双手力挽狂澜，就是用这样一双手将北疆和垣东的铁骑打得狼狈不堪。
一个虔诚的吻落在女人的手背上，炎昱感觉自己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这样满足且幸福。
“哥！那个……”博尔巴望迈进帐篷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他那一向高傲的哥哥像个痴汉般轻吻着女人的手背，他顿时被震惊得脑子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炎昱皱眉，将女人的手藏进被子里，轻声呵斥：“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进我的帐篷！”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说过。”博尔巴望瘪了瘪嘴。
说着他将目光望向躺在地上的女人，那人似乎有些面熟，突然他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惊呼道：“韩……”
还不等他喊出来，炎昱已经冲过来捂住他的嘴，拉着他出了帐篷，低声道：“别喊，我知道她是谁。”
博尔巴望掰开哥哥的手，也压低声音道：“达日钦找她都快找疯了，这要是被他知道，说不定要发多大的脾气呢！”
“别忘了，是达日钦将她给我的。”炎昱有些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他补充道：“当着所有部落首领们的面。”
博尔巴望看着哥哥难得露出的笑容，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犹豫着问道：“哥，你……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炎昱一愣，随即却也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他们北疆的男儿，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什么好掖着藏着的。
“即使你喜欢她，可她可不一定就能喜欢你。”博尔巴望提醒他道：“她是大越人！大越人可是恨透了我们北疆人的！”
炎昱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男人浓黑的眉毛蹙起，他摸了摸下巴上浓密的胡茬，想了一会儿坚定道：“不管了，反正只要她没砍了我，我就留着她。”
博尔巴望看着哥哥那义无反顾的样子，耸了耸肩，“怪不得大越人说‘英雄难过美人’，我看你这次算是栽在这个韩莹雪的手里了。”
“小孩子懂个屁！”炎昱笑着拍了下弟弟的后脑勺，转身就要往帐篷里走。
博尔巴望不满意地揉着脑袋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懂得可多了，哈斯叔叔说了，女人睡服了就乖乖听话了！”
炎昱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直接绊倒，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弟弟，喝道：“以后离那个酒鬼远点！竟胡说！”
博尔巴望不服气地说：“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你看达日钦的那些女人，刚开始的时候哪个不是哭哭啼啼的，最后不都乖乖围着他转了，就连苏日娜姐姐都……”
他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嘴，一溜烟跑了。
望着弟弟跑远的背影，炎昱失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
京都城，宸王府。
东方珏推开门的时候真的无法将眼前这个满脸胡茬、披头散发、满身酒气的颓废醉汉，和朝堂上所说进退有度、克己守礼、温润如玉的“雅王”结合在一起。
看着如此颓废的好友，东方珏一阵心酸，他踢开脚边的酒坛，席地而坐，和男人对视。
男人看到他的到来，只是抬了抬眼皮，又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东方珏皱了皱眉道：“虽然这句话很老套，但是我依旧要劝你，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呼延恒亦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猩红眼睛，看着眼前的好友笑了，却笑得分外让人心疼，“节哀顺变？你让我如何节哀？如何顺变？究竟怎么样才能让我的心不再这么疼？”
男人笑着，眼角却满是泪痕，“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们这些皇子、皇女是天之骄子，是金枝玉叶，可是当父皇将姐姐嫁给一个足可以做她爷爷的老人时，我不明白了，那么温柔美丽善良的姐姐，明明可以嫁给更好的人，我去求父皇，却被他打了个半死，最后扔进了奉先殿。”
“从那一刻起，我便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了，直到我去宋家求学遇见了她，那时她还那么小，叼着麦芽糖，傻傻跟在我的身后，每天偷偷地往我的房间里送糖。”
“我刚开始真的觉得她很烦，我不需要她虚伪的关心，我也不需要她的同情怜悯。我骂过她，甚至动手推过她，可是那孩子就是那样坚持，不停地拿一些糕点糖果放在我的门口，我也渐渐不再去理睬她。”
“可是有一天，我的门口突然没有再出现糕点，我慌了，我再也坐不住了，我辗转向别人打听，后来才得知，她因为淘气跑去骑马，摔断了腿，我压抑着自己去看望她的想法。”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那小小的身影竟然一瘸一拐来到我的门前，静静地放了一盘她最喜欢的桂花糕。等我打开门，看到她对我绽放出笑容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从那以后，她便是我活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色彩，可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失去她，现在她又没有了。子珩你说，我要如何活下去？”
东方珏张了几次嘴，明明可以舌战群儒的口才，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怎样劝着自己这位朋友，因为他也明白那种痛失挚爱的感觉，那种想要天地间一起毁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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