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观急急忙忙对着梁正儒连使眼色再摇头，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了。
可是学堂内本就安静，加之他这人说话历来大嗓门，即使已经特意压低了声音，这句话还是一字不漏进地听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一边站着背书的韩莹雪因为他的一句话停下来，恶狠狠的一个眼刀飞了过去。
梁正儒不好意思地抱了抱拳，咧嘴赔笑。
“不错！”呼延恒亦将茶杯放下，开口道：“我确实没有讲到这里，不过……”
整个学堂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地等待后续。
呼延恒亦边说边缓缓抬头望向韩莹雪，只见少女正眨着一双清澈干净的大眼睛看着自己，那懵懂乖巧的模样击得他胸口猛地一疼。
她太像嫤如了，他清楚地记得每次说些不知道的事情时，嫤如都是这样一副神态。
一时间，呼延恒亦的目光有些迷茫，居然就这样呆在了当场。
“宸王殿下？”韩莹雪不知为何这男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轻声询问：“不过什么啊？”
男人猛然回神，慌忙低下头端起茶杯，佯装喝水掩饰尴尬。
他被自己刚才的失态震惊到了，偷偷深吸两口气，缓和胸中的异样情绪。
他目光微动，便又撞上韩莹雪那略带关切的眼神，手中茶杯不由一抖，杯中茶水微微溅出。
男人赶紧收回目光，抚着自己那擂鼓一般的胸膛，眉头拧得死紧。
“韩莹雪，出去！”呼延恒亦的声音冰冷，却没人听出其中含着一丝的无措。
“啊？”韩莹雪一愣，眨了眨眼睛，在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之后，不解地问：“为什么让我出去？我……”
“出去！”男人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出去就出去！”韩莹雪被他一吼怒火也上来了，一摔手中的书，跺着脚就走了出去。
呼延恒亦见令他心神不稳的人终于离开，舒了一口气，说了句自行温书，便坐在案后望着窗外，目光空洞，沉默不语。
还未敲下课的钟声，这位宸王殿下提前起身，匆匆离去。
其他人虽觉不妥，但人家是亲王，来这教书就是个兴趣，谁敢说他半个不字，于是都安静地各自看书，等着下课。
侍童唯心跟随自家主子，在敬武院中漫无目地走，看着宸王殿下四处张望似在寻找着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殿下可是在找什么？唯心眼神好，可以帮您。”
“在找人！”呼延恒亦眉头微蹙，“我今日欺负了一个小姑娘。”
“啊？”唯心惊讶地张大嘴巴。他家王爷可是全大越出了名的儒雅温柔，怎么可能欺负小姑娘呢？
正在他满腹疑惑想再询问之时，突然隐约听到一道娇嫩悦耳的女声在大喊着什么，只是离得很远，他无法听清内容。
却见呼延恒亦眉顿时目舒展开来，唇角弯起一抹笑意，疾步奔着声音的方向赶了过去。
待主仆二人赶到当地，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高高的墙上，两条腿时不时荡来荡去，看起来甚是危险。
呼延恒亦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沉声道：“韩莹雪，你怎么坐那么高？还不快下来！”
坐在高墙上的少女冷着脸，瞥了一眼二人，拱了拱手，回道：“先生好，学生坐在这等着红杏出墙呢！”
“又在那胡言乱语！”男人皱眉喝道：“快下来！”
“你又没上来看过，凭什么说我是胡言乱语？”韩莹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抬头望天，不再理会二人。
呼延恒亦见她不理劝诫，足下一点，飞身上墙，稳稳站在少女身边。
眼看着这人似飞鸟一般上来，韩莹雪撅起小嘴，嘟囔道：“有轻功就是好，我爬了半天才上来的。”
呼延恒亦刚想出声叫她下去，却突然发现一墙之隔的那边居然真有一片杏林，大概是由于围墙太高所以站在下边居然一点儿都看不到这里的风景。
此时站在墙头居高临下，放眼望去粉白娇艳，春风吹过枝干摇曳，蔓延开一片美丽的花海，煞是好看。
“耳听未必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韩莹雪悠悠说道：“你眼中的高墙，许就是别人眼中的花海，很多时候两人看到的风景不同，不过是所站的位置不一样罢了。”
男人被她说得心中一动，轻声问道：“这是你哥哥教你的？”
“我哥才没功夫教我这么肤浅的东西呢！”韩莹雪继续道：“我哥是济世大才，腹有乾坤，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他才不屑研究呢！”
听出少女对哥哥的敬仰之情，呼延恒亦微微一笑，“今日之事是我做的不对，在这赔礼了。”
少女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我原谅你了。”
男人一愣，他堂堂王爷屈尊降贵对她赔礼，对方不是应该感激涕零地谢恩，或者谦虚地说些客道话吗？怎的一句“原谅你了”就算了。
看着男人微愣的表情，少女噗嗤一笑，未等那人反应过来，便已经翻身跳下墙头。
站定之后，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明媚一笑，“快吃午饭了，我就不陪先生赏花了。”
说完，她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呼延恒亦飘身落地，望着少女离开的背影，一时哑然失笑。
他自言自语道：“看来蔚霖兄说得有道理，我这个被人人追捧的堂堂王爷，在某人的眼里竟比不上一碗烧肉。”
唯心大张着嘴，看着自家王爷和韩家小姐这莫名其妙的一段对话，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
“唯心。”呼延恒亦吩咐道：“去拿我手抄的那本《素书注解》给韩大小姐送去，就说三日之内，我要一本至少有三成相似的手稿，不然我就罚她们仁字营全体抄十遍《礼记》。”
“是！”唯心垮下肩膀，放弃揣测主子心思的妄想，低头去办差了。
而呼延恒亦唇角带笑，一路心情愉悦地走去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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