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殿内,每个角落都放置了冰盆,十分凉爽。
然而常恩却出了一身臭汗。
文德帝曲指,轻轻敲击着案头。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头突突乱跳,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鲁侯竟然会和顾家结亲,他竟然看得上顾氏嫡系旁支,呵呵!”
文德帝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笑声,似是讥讽,似是调侃,似是愤怒,似是动了杀心。
常恩越发紧张。
文德帝不需要常恩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估摸着鲁侯看上的不是顾珽,而是顾珽背后的顾玖。”
常恩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那要不要派人前往西北传旨,召鲁侯回京?”
文德帝扬眉一笑,“朕不着急,你很着急吗?”
常恩连连摇头,他着什么急啊。他这不是替陛下操心嘛。
文德帝轻声说道:“朕的大舅子,是个有大格局的人。还不到时候,朕不能轻举妄动。”
常恩心头一跳。
皇帝亲自夸臣子有大格局,这恐怕不太妙吧。
更何况鲁侯还手握重兵,驻守边关,位高权重,牵一发而动全身。
文德帝接着说道:“鲁侯要嫁闺女,朕身为姑父,自然也要有所表示。摆驾未央宫。”
“摆驾!”
一声唱喝,天子仪仗打起,簇拥着文德帝前往未央宫。
裴皇后率领未央宫上下,在宫门口迎接。
今儿不年不节,也不是初一十五,陛下竟然来到未央宫。
更意外的是,平日里文德帝在皇宫都是轻车简行,极少摆天子仪仗。
看着繁复的天子仪仗,裴皇后下意识地蹙眉。今儿真是太反常了。
“臣妾恭迎陛下!”
“皇后免礼。”
文德帝面带微笑,亲手扶起裴皇后,牵着她的手,走进大殿。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是无上的尊宠。
然而裴皇后的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两人几十年的夫妻,裴皇后太了解文德帝的习惯和喜好。
文德帝越是态度随意,一副好像不尊重人的样子,其实越亲近。反之,当他处处讲究规矩的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帝后二人在主位上分别坐下。
宫人们守在两边,各自伺候自家主子。
文德帝望着裴皇后,“皇后脸色怎么这么白,莫非是生病了吗?”
裴皇后不太自然地摸摸自己的脸颊,“很苍白吗?臣妾苦夏,一到夏天,日子就难过。等天气凉爽下来,臣妾很快就会恢复。陛下不用担心。”
文德帝含笑点头,“皇后既然苦夏,不如到行宫避暑?”
“哪陛下呢?”裴皇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文德帝说道:“国事繁重,朕自然不能轻易离开京城。”
裴皇后一听,心头一跳,忙说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妾不必前往行宫避暑,在宫里也一样的,还能和诸位嫔妃闲聊消遣。而且出宫在外,所费破糜。如今国库空虚,臣妾自该替陛下分忧。”
文德帝突然握住裴皇后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不愧是皇后,一心替朕分忧。只是朝廷再穷,也不能少了你那份用度。”
裴皇后缓缓摇头,“陛下的心意,臣妾心领了。臣妾只愿意守在陛下身边。”
文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皇后,“如此也好!”
裴皇后低头一笑,心头越发紧张。
“陛下今儿过来,可是有要紧事?”
“皇后果然知朕心意。鲁侯要嫁闺女,皇后已经知道了吧。”
裴皇后点点头,“也是刚听说。臣妾还在埋怨老大媳妇,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第一时间通知宫里。”
“何必埋怨老大媳妇,又不是她嫁闺女。要埋怨也该埋怨鲁侯才对。”
裴皇后目光一怔,心,砰砰砰乱跳,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对这门婚事有意见吗?”
文德帝哈哈一笑,“朕怎么会有意见,朕高兴都来不及。论起来,朕也是裴蔓那丫头的姑父,她即将出嫁,我们做姑父姑母的人,理应送上重礼道贺。这件事皇后可要放在心上,记住,送一份重礼到鲁侯府。”
裴皇后脸色煞白,“这,这……”
文德帝含笑问道:“皇后舍不得送重礼吗?娘家侄女出嫁,可不能吝啬。”
裴皇后浑身一软,“臣妾听陛下的,改明儿就叫人上鲁侯府,送上一份重礼。”
“如此甚好!皇后果真是朕的贤内助。朕还有事情要忙,就不留下吃饭。”
说完,文德帝起身就走。
裴皇后鬼使神差,伸出手,抓住皇帝的衣袖,“陛下,鲁侯他并无……”
“皇后想说什么?”文德帝回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裴皇后。
裴皇后原本想说鲁侯并无造反之心,可是对上文德帝的目光后,这番话再也说不出来。
她尴尬一笑,继续说道:“这只是一门普通的婚事,并不涉及其他任何事情。”
文德帝挑眉,“鲁侯对你说的?”
裴皇后连连摇头,“臣妾并没有收到鲁侯的信件。但是臣妾了解他,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文德帝笑了,笑容有一丝丝嘲讽,“皇后真是自信啊。你和鲁侯名为兄妹,实则却没有正经相处过一天,谈何了解。皇后的意思,朕明白了。你不必再说,朕自有分寸。”
文德帝强硬地打断了裴皇后余下的话,径直离去。始终不曾回头。
裴皇后颓然坐下,一脸煞白,额头冷汗直冒。
“娘娘?娘娘不要紧吧!”
裴皇后猛地抬头,“去,将鲁侯夫人请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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