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一声叹息,满树繁华刹那凋零。
火红丰硕的花朵从枝头整个跌落。轻柔的花萼在风中打着旋儿,缓缓下坠。不知从哪里传来金鳞鲛人的歌声,这些纤细多情的民族,但凡是美丽动人的事物,总能让他们不由自主的为之歌唱。来自大海深处那一阵阵婉转忧伤的歌声,乘着从天穹之中纷扬而下的飞花一同飘扬于天地之间,淡漠的,忧伤着。却也壮丽的,温柔着。
火红艳丽的花朵也同样落在敖摩肩头上,他正要伸手拍去,已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旁伸过来,将那花朵从他肩头摘去。
太子将红花托在掌心,怅然抬头相望。天穹之中,那曾经被他引以为世间第一对手之人的身影,正在慢慢变淡消失。然而那即将元神消散的人,他的脸,却是笑着的。
子契在笑,他笑得温和而满足,又带着微微的狡黠。他的神情仿佛是从死灰中复生过来,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与此相反,他的元神却正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迅速的溃散。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身影从脚下开始一点点融解,消散在花雨,歌声和风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所有人都以敬畏的眼神目送着,目送着一位神灵从容的走向死亡。
突如其来的,那火焰的神灵从云端里俯下身,将他半透明的面容悬停在了敖摩头顶。敖摩楞了一下,扬起头与子契对视。在那张放大了数倍的俊逸面容上,优美的唇形正一开一合,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然而却没人能从他嘴里听到任何声音。
子契似乎也发觉了,他停下述说的动作,眼中浮现出片刻的困扰,然而一瞬间,却又笑了。虽则此刻元神的崩溃越过了半身,那巨大的人型,自胸部以下起,已经全化为无。
子契扬起头,像四周的虚空温柔的看了一眼。那是他曾经活过,笑过,爱过,保护过的人世间。如今他就要永远告别的世界。在消逝前,他最后所做的,只是向地面上那个鲁莽的龙王之子伸出一指,让指尖在那红发青年的额间轻轻一点。
这是我送你的最后的礼物。感谢你,敖摩。
虽则文命是无辜的,我们最初的计划里,压根不包括,我的死亡。
选择灭亡之路的人,是我自己。
但若不是你那咄咄逼人的一问,在消逝之前,我也听不到他的答案……
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禺疆,不过是一个影子而已……
耀目的金光之中,微笑着的火炎之神从点向敖摩的指尖轰然散去,瞬间化为虚无。而从神灵消失之处,一道金印自敖摩额间缓缓浮现。
金光散去过后,一柄斧头躺在敖摩脚下。黝黑而不起眼的样子,令人无法相信方才那巨大的神迹,却都是通过这柄平平无奇的斧头施展出来的。
敖摩晃了一晃,弯下腰去,似乎想要将斧头拾起,紧跟着,整个人突然咕咚一声向前栽倒。太子正在他身旁,此时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他下坠的身形。
“小摩!”敖润看在眼底,心头一急,不顾自己身上伤势,便要挣起身来。
“他怎样?”敖廣不动声色的按住想要起身的二弟。转头问向太子。太子伸手轻轻在敖摩的颈旁一搭。飞快答道:“脉象平稳,无妨。”
敖润松了一口气,正想开口继续追问,一阵鼾声突然从太子臂中响起。太子面色一黑,顺手将怀中敖摩的脸孔掰过来,却见敖摩大张着嘴呼呼大睡,一丝晶莹的口水正顺着嘴角流下来。
“……原来……只是睡着了……”
跳动的青筋,顿时凸现在太子白皙的额角上。
其实敖摩并不是睡着了。就在子契的指尖碰触到他额头的瞬间,无数的讯息顺着那指尖流了过来。冥冥之中,敖摩仿佛听见许多声音同时在耳边纷纷攘攘的述说。顷刻之间,却又都重归于寂静。而他是熟悉这场景的,没错,这是盘古斧的记忆。盘古斧正像以往对他做过的那样,将关于子契的回忆碎片。一片片展示在他眼前。在这些回忆碎片之间,他只能乖乖做一个彻底的旁观者。去窥看那些早已没人知道了的真相。
文命,你要和你爹一样治水?
少年嘴里叼着草叶儿,双手枕在脑后,半靠半睡在树冠上,笑嘻嘻的看着树下的浓眉大眼一本正经的同伴。
好啊,我帮你。你要怎么谢我?不如这样,你先叫个子契哥哥让我听听。
树下那人啐了一口,不由分说挽起袖子抱住树干就开摇。树冠上的少年顿时大惊失色。
行行,别摇了,混蛋,开个玩笑都不行,帮就帮。
看他停手,少年赶紧从树梢蹦下来,远远朝同伴做个鬼脸:“笨狗熊,就因为只会蛮力,神斧才选我不选你。亏舜帝大人还那样看重你,口口声声要将帝位禅让于你。”
“那有什么关系,”被称为笨狗熊的少年不以为意,反道咧嘴笑起来。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小狐狸,反正你总得帮我。是你的,不就是我的。”
画面一转,篝火旁,青年一脸忧郁的看着正在专心画河道图的朋友。
文命,昨夜有人来找我,他说他是天上的星宿,我则是他们的同伴,我来到下界的目地就是为了回收神器至天庭。如今神器到手,他们……就要接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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