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迟疑片刻,答道:“若按人间律令,那自然是死罪无疑,但在地府之中,凡事以善恶功过划分,何罪论处,就有些复杂了。大人您……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秦措道:“所以,以地府善恶功过那套来划算,杀人有时候甚至不成罪名,行凶者功过几分,被害者善恶如何,谋财、泄愤、除害……细算之后以何种罪名论处都不尽相同,有时候恰巧一个大善人为民除害杀了个大恶人,不仅无罪,甚至还能添上一笔功德。但我不太能想明白的是,比如见死不救在地府中是一种罪名,可倘若死的是个罪大恶极之人呢,那我不救他岂不是又成功德了?那么换一种情况,假如我不救他并非因为他是恶人,而是因为我与他有私仇,或者我就是不愿救他,这种情况如何来算功过?”
“大人,魂魄一旦去了地府,功过善恶全凭孽镜台分辨,有时候也听上头大人们的吩咐,至于如何细算,小人……委实不知啊!”
秦措笑道:“也就是说,除了孽镜台之外,有些鬼魂该如何处置也只凭大人物们的一句话了?看来无论人间地府,身居高位总归是有些特权的。那你觉得,有时候连一份简单名单都会出错的地府,划分功过善恶这么复杂的事情却也只由他们说了算,合理吗?”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阿七敢随意评论的,干笑两声之后,它便又说道:“这个……小人还是不知。”
秦措似笑非笑道:“只怕你不是不知,而是不敢说吧?”
阿七心里一阵苦笑,您既然都知道我不敢说了,就干脆不要问我这种问题了嘛!
“阿七,”秦措忽然又道,“你这么多年没有投胎,是因为什么罪过?”
阿七一愣,然后便讪笑道:“大人,这个……就不说了吧?”
秦措点了点头,知道它不愿说,想必也是因为难以启齿。
“大人,”阿七有些小心迟疑地问道,“您今天问小人这些问题,是……”
不等它将话说完,秦措便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我只是觉得,善恶报应这件事,兑现时间来说是不是可以提前一点,将来等我死后去了地府,假如有幸能见到你们的帝君,我得建议他把这条规矩稍微修改一下。其他那些话只是由此突然想到的,顺口一提,你就当我没说过。”
我要是真没听到过那倒好了!
鬼差阿七极度后悔自己没有一开始就将耳朵给堵上,听到的这些话下面要是问起来它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秦措见它一脸的“死”无可恋的样子,忍俊不禁道:“算了,你回去吧。”
阿七冲秦措做了个揖,连忙弯腰往吧台下面钻,谁知秦措却突然补了一句:“要是你在下面见到了你们的帝君,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以提前跟他提上一提。”
鬼差阿七听着这话恨不得再死一次,猛地一头扎了下去。
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结束一天工作的宋进义整理好办公桌上的东西便准备回家,这间以往他梦寐以求坐进来的办公室,现在却一分钟也不想多呆。
自从那只鬼魂第一次在这间办公室里出现之后,每天坐在这里面宋进义都觉得有无数双眼睛从各个角落朝他看了过来,让他脊背发凉,汗毛倒竖,那种无时无刻紧绷心弦的恐惧感有时候会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就是自己随时有可能猝死在这间办公室里。
每天他坐在办公桌前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偷偷地看一眼桌子下方,这种备受煎熬的感觉甚至会让他忍不住愤愤地想,这只鬼魂为什么不干脆把他害死算了?
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可是,那一阵冲动过后,想到死,他还是本能地觉得恐惧。
他从未像这段时间这样如此强烈地渴望过回家,虽然那鬼魂也曾在他家里出现过,但却远远少于它在这办公室里面出现的次数。如今,唯有待在家里,缩在那一方被子中的时候,他才会有些微弱的安全感。
虽然哪怕在家里,也只是他一个人。
儿子远在外地工作,妻子也因为受不了他最近这段时间的神经过敏而暂时与他分居,他觉得,这鬼魂要是再缠他一段时间,这个家可能都要散了。
也正因此,他一想到秦措前面那几个江湖骗子就恨的牙痒痒,他不心疼钱,只因为每次满怀希望等来的却是失望。
而终于找到一个好像有真本事的人了,对方却似乎对他的事根本不上心,他很无奈,也很着急,却不得不紧紧抓住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好在这段时间那鬼魂却没再出现。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吞噬陆国盛的鬼魂之后需要消化魂力,所以才有了他这段时间的安生,但这却让他忍不住心生幻想,也许,那鬼魂真的就此放过他了呢?
但他知道,因为他做过的那些事,这也仅仅只是幻想而已。
回到家将车停到车库之后,进了家门宋进义连饭都不想吃便直接想去睡一会儿,倒在床上没过多久,他便迷迷糊糊进入了睡梦中。
睡着之后,他似乎还有一丝意识,总觉得今天的房间里面比平时冷了许多,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墙边,才发现原来是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而且温度还调到了最低。顺手摸过遥控器关掉了空调,宋进义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便又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嘻嘻笑声。
这笑声让宋进义立刻惊醒,坐起来咽了一口唾沫,惊恐地想,不会是它……又来了吧?
正在这时,他忽然觉得双脚脚踝处一阵刺痛,猛地掀开被子,却正对上那双让他刻骨铭心的鬼眼!
嘻嘻!
啊——
一声拖长声音的惊恐尖叫,宋进义猛然一脚朝这鬼魂踹了过去,却一脚踹空,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而让大腿内侧一阵肌肉拉伤似的刺痛。
这一脚过后,那鬼魂便突然出现在了墙边,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
宋进义死死盯着这鬼魂,下床之后一瘸一拐地朝外奔去,而那鬼魂看着他出门,只是歪了歪头,然后缓缓跟了上去。
惊恐万分地跑到屋外的宋进义一边准备打开车库的门,一边掏出手机翻出萧暮雨的电话,拨通之后便喘着粗气喊出一句话——
“它……它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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