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无数的记者围在门前,许惟肖从来不知道,原来林城竟有这样多的记者,也许是因为这两年校园霸凌事件成了热点话题,所以学生跳楼事件得到了广泛关注。
许惟肖和余期站在高层的平台处,楼顶已经被封锁了,她们所在的地方是整个二中最高的地方,许惟肖低头向下看去,被两座楼围在一起的空地上有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线,那是冀文涛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夏天里,凉风灌满了整个校园,说不清是曾经造福所有人的穿堂风还是别的什么,许惟肖一阵哆嗦,站在阳光下寒意也久久无法消散。
“前些年林城也有个跳楼的,那女生班主任就是个傻叉,她怀疑那女生早恋,和人家说,你要是清白的你跳下去给我看啊,这他妈真是活久见。”
许惟肖看向余期,余期没什么表情,微微皱着眉看着楼下的地面,似乎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许惟肖开口,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问:“然后呢。”
“然后?封锁消息、安装护栏、对完宣称学习压力大,反正这种事情也不好定性,林城老一辈人的思想是很统一的,学校是权威,老师是为你好,自然没人打算站出来挨枪子。”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内幕。”
“内幕?”余期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高高兴兴的,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不是我们知道的多,是你们被蒙在鼓里,知道的太少——一群傻了吧唧的小屁孩。”
余期晃晃悠悠的往楼下走,许惟肖一个冷颤,连忙喊住她:“余期,你想做什么。”
余期扭过头,用许惟肖熟悉的神色瞪了她一眼:“不想惹事就离我远的,省的引火烧身。”
281.
一路赶车,终于赶到冀文涛家时门前已经围了一群学校慰问的老师和同学代表,陈期下车时一阵腿软,差点没站住。
安辰连忙扶住她:“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陈期下意识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点点头:“好。”
冀文涛家在一楼,简单的两室一厅,整个家干净整洁的没有人气,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温暖和热度,大门对着客厅,客厅茶几上堆满了练习册和试卷,冀文涛的妈妈拉着一位老师的手坐在沙发上哭天抢地。
“我们文涛是个本分孩子,从小我就告诉他要好好学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是天天盯着他生怕他学坏,您说说这孩子咋不学好啊他。”
女人哭的声嘶力竭,似乎多说一句话就会马上昏过去,茶几上的试卷被走动的学生不小心撞到,纷纷扬扬的撒了一地,学生慌忙蹲下身去捡,连带着周围一群人都埋下脑袋。
“您说说他有啥事不能和我这个当妈的说啊,我对他不好吗,您说我每天上班那么忙天天赶着回来给他做饭,我就希望他好啊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我都是为了他好啊。”
陈期鼻腔酸涩,她用力吸了两口气才压制住眼眶的泪水,一回头,发现一旁的安辰眼眶也红了。
他们避开人群,走向里面冀文涛的房间,冀文涛的房间宽敞明亮,窗帘虚掩着一半,露出窗外的围栏。房间里除了书桌和床什么都没有,成摞的练习册从地上堆到和桌面平齐的地方,正对着床头天花板上的小小摄像头。
那样明亮的房间,冀文涛在明亮的监视下生活。
外面的女人还在哭着,只是不再说话,啜泣声断断续续的飘荡在房间里,陈期抬起头看向冀文涛的书桌,书桌上方连接了几个柜子作为书柜,书柜上只有连排的课本和练习册,唯一能算作消遣的闲书是占满了两个书柜的《作文大全》。
陈期忽然想到小时候,她抱着课外书看淘气包马小跳,里面有个男生和冀文涛重名,是个小大人,叫丁文涛,她兴奋地指给冀文涛看,还把丁文涛的单册借给了他,结果几天后冀文涛不好意思的告诉她,他刚把课外书拿回家就被他妈妈没收了,所以这么多年,陈期手里的马小跳全集一直缺一本。
这些年冀文涛都是怎么过来的呢,无处不在的妈妈,无处不在的监视,没有一丝自由的学习之路,安排好的小学、安排好的中学,他要走的路从来由不得自己。
书桌前的墙面上贴满了公式、单词和知识点,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织成了一张无法突破的网,冀文涛的家是冀文涛的牢笼。
陈期忽然想起初一那年的对话,他们两个倚着栏杆看夕阳,冀文涛几乎是欢快的说,我要去桦实,因为二中离我家太近了。初中时的冀文涛活泼了很多,那后来呢。
他曾经也是有过期盼的,也许就是这个期盼支撑他走过了艰难的初中三年,可最终他还是来到了二中,最终死在了二中。
282.
离开冀文涛家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夏天天黑的越来越晚,白昼的日光似乎永远不会消散,强行把大地照的亮堂堂的。陈期茫然的跟着安辰往前走,微微用力睁眼,就会有更大团的泪水流出眼眶。
“期期。”安辰领着她,声音是哑的。
握住自己的手透露着安慰,安辰的担心陈期都懂。
“我明白。”她一脚一脚踩着地面上的影子,眼泪掉在上面,很快就蒸发不见,“他做了想做的事情,他不用再被监视也不用担心挨骂,他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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